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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六十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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諸葛臥龍來的時候看了我倆許久, 才將麻繩栓到樹上扔下來,我讓蘇賢汝先上去的,因為老狐貍奸詐, 留著我有用,不會不救我,而蘇賢汝不一樣,他們必然都知道蘇賢汝的身份,要不然不會急著趕來京城。

這個認識讓我覺得有必要遠離蘇賢汝了, 諸葛臥龍這幾天一直跟著我, 神出鬼沒,我有些弄不清楚他到底要做什麽。

直到這天我柳巷的宅子裏來了兩位諸葛大人,他們二人來說實話我並沒有太大吃驚,可是,陳員外是一起的,後面並沒跟著陳棉, 看著他那光滑細膩的圓圓臉,我大約知道, 該說的,今天他們都會告訴我了。

陳員外依舊笑瞇瞇的, 手裏握著兩個圓圓的核桃, 咕嚕咕嚕轉的我心煩意亂, 諸葛青雲和諸葛臥龍對桌而坐,一胖一瘦,一高一矮顯得極其不平衡。

低頭給他們倒水的空檔, 我卻發現原來諸葛臥龍的袖口,一直繡著一朵盛開的花,水壺汩汩的冒著水,我盯著那袖口,許是察覺到我有異樣,諸葛臥龍將袖子不著痕跡的蓋了蓋。

那是杜若,不是當朝太後最討厭的花嗎,為了光明正大戴上心愛人的花束,不惜遠離京城?

難道太後厭惡杜若是因為沐貴妃喜歡此花?

我皺了皺眉頭,把水壺放下,三人非常默契的看著我,客隨主便,總得有個先開口的。

我清清嗓子,對著陳員外說道,“陳叔,陳棉不在我這,你可以去翠荷書寓找找看,或者去秦將軍府上,仁平郡主那裏,今天實在不湊巧,我這有客人,重要事情相商,要不,你先回去?”

陳員外將那兩個核桃放下,又看看諸葛臥龍,嘆了口氣,這才說道,“既然你們兩個都不開口,那我先說了。”

老熟人,怪不得。

“宋缺,有些事情你也猜了個大概,不用我說你興許都知道了。”

“陳叔,猜的歸猜的,你親口說的那才是真的。總不能像有些人那樣,把我推到風口浪尖,跟人到處宣稱我是那滄海遺珠,皇上親生女兒吧,不是皇上的兒子,而是皇上的女兒,這個人的居心,或者說,這幾個人的居心,簡直是壞透了,替人頂包的事,禍及我一個人也好說,我跑就是了,可是,這幾個人的死對頭,偏偏還是個只手遮天的主,不光要我的命,還要把宋家斬草除根了。

陳叔,你說,要是讓我知道這幾個人是誰,應不應該拿把刀把他們砍了,砍了也解不了心頭之恨,怎麽,陳叔,你倒是接著說啊。”

一丘之貉,狼狽為奸。

陳員外開了頭,我便知道接下來的話是多麽令人憤怒和咬牙切齒,兩位諸葛大人都不願開口的往事,能會是什麽好事。

一個晚上的秉燭夜談,我的眼睛熬成了倆黑圓圈,他們也好不了哪裏去,諸葛青雲跟陳員外體寬,所以腫了點就腫了點,就是眼睛快擠沒了,諸葛臥龍原本滿是褶子的臉現下好看了些許,就是陰沈沈的談不上什麽高興。

沐貴妃的七皇子和當今太後的兒子,當即皇上,當年是都看中了周大學士的一雙女兒,全京城有名的雙嬌,不僅樣貌出眾,琴棋書畫也是樣樣精通,大女兒嫁給了七皇子成為七皇子妃,小女兒與當今皇上情投意合,倆人暗結珠胎,在七皇子府被滅門的當天,大周和小周從密道一同跑了出去。

諸葛臥龍好歹心裏還有點人性,那猶豫的光景,兩人已經跑出密道口,只是兩個弱女子想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京城,到他處避禍,談何容易。

皇上心思縝密,暗中派了人跟著,半路上卻被認作賊人,大周小周在長陵城界內跑散,小周無意間進了青-樓,憑著才藝美貌聞名一時,為了腹中孩子,她雖然厭惡皇上,卻仍舊嫁給了陳員外,長陵城第一富商,這沒什麽可好奇的,因為這陳員外,乃是皇上身邊的得力太監,陳公公是也。

我籲了口氣,陳員外當真做戲做的全套,娶了十七個小妾,一無所出,直到娶了小周,陳棉才得以降生。

順理成章,無一紕漏。

我給他們鼓了鼓掌,那三人面面相覷,卻還是能接著跟我侃侃而談,人不要臉,天下無敵。

在陳棉降生後不久,皇上登基,之前一直由孝慈太後和譚懷禮把持朝政,先皇崩逝,朝中散亂,多虧這二人勢均力敵,誰也沒想到,譚相肯乖乖放下部分軍權,讓皇上登基。

大周的孩子在多年後才被發覺,我們晚了一步,譚懷禮派人先找到了他,告訴他當年所發生的一切以及他的身世,譚懷禮目的很明顯,就是要蘇賢汝跟皇上勢不兩立,有名正言順的方式將其趕下皇位,扶持蘇賢汝登基,然後順理成章讓蘇賢汝禪讓皇位給他。

自古皇權,名不正言不順,出師總要有個名號,沒有蘇賢汝,譚懷禮少個正當借口。

他們沒想到蘇賢汝被宋家收養,更沒想到宋家竟然跟陳家一墻之隔。

於是,最素人的我,成了他們眼中最合適的替罪羊,是的,很早我便是他們的計劃之一了,只是還沒養大,不好下手。

待我跟陳棉上山修行的時候,不光長陵城,濰州,京城,幾乎各地同時流言傳出,皇上有孩子遺留民間,聽說是個女扮男裝養大的,為了避嫌,最早傳出的地方,是我們長陵城。

之後又有各種各樣的人物暗中走訪,暗中勾結,可惜一無所獲,可能那個道士說得對,我該在山上待到十八歲,要不然命不久矣。

我用腳趾頭都能想到,是蘇賢汝告訴了譚懷禮我的身份,畢竟我在長陵城十幾年的男子生活,還是挺成功的,打得了架,罵的過人,追過狗,也被大鵝攆得到處跑,哪家女子也不會像我一樣瘋瘋癲癲。

於是由譚相起頭,開始對宋家痛下殺手,找各種理由,宋婉正好撞上,理由又那麽牽強,犯了太後名諱,寫了太後討厭的花卉,這都是哪跟哪啊。

他們三人選擇這個時候跟我開誠布公,一定是因為陳棉遇到什麽不可避免的麻煩,而不是良心發現,要助我宋家一臂之力。

我盯著陳員外,他吞吞吐吐的後半截,著實讓我心裏躁動,不好的念頭一閃而過,“陳員外,事到如今,你就明說了吧。”

他定了定神,似乎也下了狠心,“好,宋缺,其實那天我騙了你。”

我的心咯噔一聲,還強裝鎮定。

“哪句話騙了我,給陳棉定親?”我笑笑,嗓子不由得跟著提了起來。

“宋婉在牢裏被人毒害,你的爹和娘連同老管家夫婦,全都命喪毒手,宋家,只剩下你一人了。”

我聽的猶如五雷轟頂,半天都不知自己身在何處,我站起身,在屋裏走了幾步,又轉回來,盯著陳員外的眼睛看了半天,又轉過去盯著諸葛臥龍。

“我不信。”

頭有些暈,我扶著門框想要出去,那兩只烏雞剛下了蛋,咯咯噠的叫個不停,梧桐葉子被日頭曬得發出莫名的味道,芍藥花蔫在墻邊,花謝已久。

“我那四個嫁出去的姐姐呢。”還有未曾蒙面的外甥,心如刀絞,我按住那疼的攪做一團的胸口,再次逼近陳員外。

他低著頭,又說道,“連同他們的婆家,全都被滅門了。”

宋缺沒了,宋家也沒了。

腦門子出了一頭冷汗,手腳止不住的顫抖,我握了握拳頭,忍住想把他們打成肉醬的念頭,狠狠說了句,“都他媽給我滾。”

三人就像磐石一樣,坐在那裏一動不動,我抄起門外一把鋤頭,快步來到屋內,雙手舉過頭頂,拿鋤頭上的土泥跟著掉落下來,揚了我一頭一臉。

“都是兇手,你們都是殺人兇手,無恥,不要臉。”我揮舞著拿鋤頭,卻怎麽也砍不下來。

“是誰,是誰殺得,誰動的手,你們還是譚懷禮!”

我發了狠,鋤頭砍到桌子上,水跡杯碗全都碎作一片,那三人跟死了一樣坐在那裏,說不清什麽意思。

“為了陳棉,為了皇權,是不是誰都可以去死,誰都必須去死。”為什麽偏偏是宋家跟陳家做了鄰居,為什麽偏偏蘇繡收留了蘇賢汝,為什麽宋之書不跑的遠一點,為什麽我沒留在長陵城。

“宋缺,我們三個現在之所以跟你談這些陳年舊事,還有你宋家的事情,是想給你一個補償。雖然宋家遭遇不測,可是皇家顏面還有皇嗣得以保全,你應該趕到萬幸。”

諸葛青雲,你個老匹夫。

我是不是還要三跪九叩,謝你大恩大德。

我砍紅了眼,對著那食案一鋤頭劈下去,食案頓時化作兩塊,零碎的鋪在那裏。

宋家的冤屈,從頭到尾就不可能平反,皇上不可能承認自己設了這場局,為了引譚懷禮這個人上鉤,我宋家就是他最好的誘餌。

“宋缺,事情已經這樣,節哀,除了這個我不想再說其他的,我們接下來該做的,是如何輔佐陳棉,順利掌權,能在譚相眼皮底下活著,非常不易,前幾次他把你當做皇嗣,痛下殺手,如今,孟瑤似乎已經察覺不妥,如果她把這事告訴譚相,幾個人稍微一琢磨便能猜出個中緣由,陳棉安危為大,而你,必須做一些事情引人耳目。”

諸葛臥龍,你個老不死的,當初我以為你好心助我科考,沒想到算盤打的這樣精明。

步步為營,步步設計,踏著我宋家的屍體,成全你們所謂忠臣的權謀。

“蘇賢汝不能留,而你,是做這件事情最合適的人選。只有你去做,譚相才會相信你跟蘇賢汝,是有著不共戴天之仇,只有當年有過血海深仇的人,才能讓曾經同為宋家人的你們反目成仇。你們廝殺,才會為我們爭得時間,為陳棉爭得時間,你懂嗎?”陳員外,做生意坐的久了,連人都分毫不留情面了。

當初故意當著我跟陳棉的面談論陳棉的婚事,想必打的如意算盤劈裏啪啦響吧。

對於無權無勢的皇子來說,背靠大樹好乘涼,秦觀態度中立,無論是譚相還是皇上,他都有可能倒戈,如果仁平郡主嫁給陳棉,秦觀就是未來的國丈,這個身份,不用別人說,那肯定是要幫著自己女婿的。

而我跟蘇賢汝,到時候便沒了利用價值,也或者我們根本就活不到那個時候,死亡,是我們最好的結果。

我冷眼看著他們,只覺得這天地陡然間變得好快,讓我竟絲毫不認識了,我拿著拿鋤頭,背後傳來興奮的喊叫。

“傻缺,你幹啥呢?”

作者有話要說: 這樣小可愛們能不能明白一些

晚點還有一更,好像沒有男主的戲份不夠充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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